“美国回来了”,法国就必须走吗?
“美国回来了”,“戴高乐主义”必须走?核潜艇事件暴露美法“不兼容”!
当美国现任总统拜登从去年大选期间就发出“美国回来了”的外交政策信号时,法国总统马克龙早在几年前就表示“戴高乐主义回来了”。从美国、英国和澳大利亚15日高调宣布建立三方安全联盟(AUKUS),到美向澳提供核潜艇导致法国失去常规潜艇大单,从愤怒的法国总统要求召回驻美澳两国大使,再到法美、法英首脑连日来通话为事态降温,整个法国看上去都很愤怒也很无奈——不仅是澳大利亚人撕毁了一份大型国防合同,更重要的是美国人中间插足是对法国印太战略的某种破坏。随着法国逐渐进入下届总统大选竞选阶段,法美关系到底如何、法国和欧盟在美国的全球战略中处于何等地位等话题自然都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
核潜艇风波背后的美法“不兼容”
美法元首通了半小时左右的电话,试图告诉外界,彼此的外交裂痕已经修补。但据《环球时报》驻法国记者观察,法国舆论还没有善罢甘休,从一开始集中抨击美英澳背信弃义,转到现在深入探讨法国与美国全球战略之间的关系。有法国评论人士怪法国怎么会这样后知后觉和“天真单纯”,难道不知道“美国人的外交就是如此粗鲁”。还有的指责法国外交部门和情报机构存在重大失误。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的总统候选人玛丽娜·勒庞提出要追究政府的责任。左翼反对党“法兰西不屈服”的议员嘲讽说,外交不仅仅是“勾肩搭背”(指马克龙与拜登在6月的G7峰会上的亲密举动),而是利益。
法国国际关系研究所的国际问题专家劳伦斯·纳登表示法国人对AUKUS普遍存在不满情绪:“法国感到失望,因为没想到拜登政府会这样做。原以为拜登政府会更加多边和跨大西洋,甚至亲法。”让法国人觉得尴尬的是,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巴黎长大并完成高中学业,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他还计划今年10月初对巴黎进行正式访问。尽管拜登极力安抚马克龙的情绪,但法国外长勒德里昂和布林肯都表示“结束两国之间的危机需要时间和行动”。
法国总统马克龙最初的“愤怒”并非没有道理,相比法国军工行业丢掉数百亿美元的军工订单,他更加痛心于他从2018年开始推动的《法国印太战略》陷入尴尬境地,正如德国《世界青年报》发表的评论文章所说,“从现在开始,法国人只演奏第二小提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今年7月底发布的《法国印太战略》中,雄心勃勃地将法澳定义为法国在印太地区的“主要合作伙伴”,报告中特别提到“法国军舰制造商在2016年被选为澳大利亚未来远洋潜艇的建造方,巩固了伙伴关系”。法国在太平洋地区签署有法澳新协议,包括派遣军事人员参与打击非法捕鱼、救灾与环境保护等联合行动。马克龙的另一个痛点就是他近两年力推的法澳印三方对话机制,从2020年9月三国外交部官员首次会谈后,三国领导人今年又在伦敦的G7峰会上宣布要努力合作。
法国在亚太地区拥有比英国更多的领土、军队和影响力。法国人本来希望能够在太平洋事务上得到更多的尊重和咨询,然而,法国前驻美国大使维蒙特接受“军事”网站记者采访时称,AUKUS的出现“给人一种被蔑视和被边缘化的不愉快滋味”。法国高层多次明确表示,法国在亚太地区有专属经济区,拥有200万居民、7000名军人,因此法国绝不会放弃在该地区的责任。
二战结束后,在一些重大国际事务上,法国与美国确实有不少分歧:1966年,在越南战争最激烈的时候,戴高乐将军在金边警告美国,“亚洲不会屈从于美国的意志”;2003年,时任法国总统希拉克反对伊拉克战争,警告中东将出现重大动荡;在北约内部,希拉克反对美国在1999年科索沃战争期间轰炸贝尔格莱德;马克龙和特朗普在气候变化问题上存在分歧,甚至两人见面时还有过“握手角力”的花絮;马克龙与俄罗斯接触,有关北约“脑死亡”的言论和“战略自主”的声明都让美国人不爽……这些分歧不能被简化为政治人物之间的象征性冲突,分歧背后是两个国家之间存在的“不兼容”。美国《外交》杂志刊文称,作为首要的政治独立,在北约内部争取自主,以及提供核威慑力量的决心,都是戴高乐从未放弃的目标。《国会山报》也分析说,如今马克龙有关欧洲“战略自主”的主张是戴高乐主义在21世纪的最新版本。
恼火的澳大利亚人开始翻旧账
有美国资深外交官表示,美澳挑起与法国的潜艇合同风波看上去很“笨拙”,这“意味着与‘英国佬’和‘澳洲佬’建立新的盎格鲁—撒克逊兄弟情谊,不要高卢人。”美国“军事”新闻网的一篇评论文章这样写道:“自由与博爱,是的。平等,没有那么多。”文章以此揶揄法国与英语系的盎格鲁—撒克逊国家之间的微妙关系——尽管法国早期曾毫无保留地援助美国在独立战争中击败英军,双方保持着“兄弟般”古老盟友关系,但美澳英AUKUS协议的签署,让法国不得不担心自己日后只是充当美国的一个“小伙伴”。
今日俄罗斯电视台近日评论说,如果美法关系再次恶化,“在这种情况下,法德团结并非偶然”。盎格鲁-撒克逊国家与欧洲大陆国家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实现欧洲军队或欧洲大陆军事联盟,与北约分开的想法有了现实意义。
“澳大利亚不欠法国什么!”眼看着法美、法英在缓和矛盾,澳大利亚的一位时政记者25日却在《日本经济新闻》上刊文,称法国对澳方的指责都是一面之词,“当我想起两次世界大战中为保卫法国而牺牲的澳大利亚人时,就对这个从未对澳大利亚伸出援手的国家的傲慢和忘恩负义感到恼火”。文章称,一战时有29.5万名澳军士兵在法国西线作战,其中5.3万人丧生,超过15万人受伤,而法国人竟然让死难者家属自费修建墓碑并从中获利。二战时,澳大利亚人顶着日本人对澳本土达尔文港的狂轰滥炸,又把士兵送到欧洲战场,超过4万名澳军士兵把生命留在欧洲大陆,帮助收复法国和其他欧洲盟友的国土。1973年,澳大利亚向国际法院提起诉讼,以“为法国牺牲士兵”的名义,要求法国停止在南太平洋进行核试验。换来的结果是,法国在此后的22年里从未间断在南太平洋进行核试验。
法国对在国际市场上抢夺澳大利亚的生意一向不遗余力。1973年英国加入欧洲共同市场后,澳大利亚的黄油、奶酪和牛肉从英国超市的货架消失,取而代之的正是法国的产品。英国首相约翰逊在签署英澳自由贸易协定时不得不对几十年前的这一幕表示歉意。相关报道说,“这对澳大利亚的许多农民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事实是,当初有澳大利亚农民因为感到绝望而自杀。
据《环球时报》驻澳大利亚记者观察,澳大利亚人对法国的感情非常复杂,他们会享用当地法国餐厅的大餐和葡萄酒,到法国文化协会学法语、看法国电影,但很多人又觉得法国人效率低,干不成什么事,还总是嘲笑“讲英语的人”。
“大选过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盟友之间不应当做这样的事。”从欧盟方面而言,从潜艇危机一开始就明确表态支持法国。欧洲舆论也对法国及欧盟强调应逐步建立自己的防务战略措施表示支持。
法国《回声报》专栏作家阿塔利认为,这些策略转变是必须的,因为澳大利亚撕毁与法国潜艇合同已显示出地缘政治关系在发生巨大变化,美国对法国在印太地区的支持已经不那么在意。阿塔利建议欧盟各国必须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变化,那就是要打造一个强大和独立的欧盟,在经济和军事上有战略主导权。
无论法国政界、媒体与公众如何用激烈语言抨击美澳等国,但这些国家还是有相同的价值观、制度和共同的利益,盟友关系依然难以动摇,这也就是法美、法英首脑会很快通过电话沟通给危机降温的原因。法国《世界报》等媒体分析说,法国无论在非洲地区还是在印太地区,都离不开与美国的防务合作。法国海军参谋长旺迪耶海军上将25日向媒体表示,中国在海上的强力崛起让所有人感到担忧。谈到法美军事合作时,他表示,“各种行动到目前为止一切良好,没有任何问题”。法国一些媒体也开始“转移话题”,如法兰西24连续新闻电视台网站刊文说,“巴黎大叫盟友背叛了它,但许多专家却认为堪培拉的决定是由于中国威胁的上升,也由于法国面对北京的态度被美英澳认为过于模糊不清”。而《世界报》认为,“面对日益上升的威胁,澳大利亚选择让美国而不是法国保护自己”。
很多俄罗斯媒体对法国乃至欧洲是否真的会与美英澳硬顶一直表示怀疑。俄《消息报》援引俄专家的话说,法国召回驻澳美两国的大使,这是法国与两国关系历史上的首次,但无论丑闻闹得有多大,法国与其北约盟国之间的关系都不会破裂。原因是西方国家在军事技术和武器装备出口领域竞争一直非常激烈。澳外长也以类似妥协的方式表示“理解法国的失望”,同时希望两国继续合作。莫斯科国立国际关系学院学者科克特什认为,被美澳戏弄后,法国会很痛苦,但不太可能导致任何严重的后果,因为被激怒的法国会清楚自己在这一队伍中的位置。
俄罗斯《观点报》认为,AUKUS联盟犹如美国扇的一记耳光,让欧洲清楚,它们对华盛顿骗局毫无防备。一场严重的风暴在等着欧洲,但这只是茶杯里的风暴,因为欧洲现任领导人没有真正的机会来推行独立政策。在欧洲大国新一轮选举之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甚至俄科学院欧洲研究所专家鲁宾斯基认为,美国正在深化与盎格鲁-撒克逊国家的合作,将欧盟更多地视为竞争对手而不是盟友,但在当前的背景下,“如果让德国在法美之间做出选择,那么德国将选择华盛顿”。
美国《国会山报》近日还刊文说,正如欧洲盟友怀疑戴高乐的愿景是法国觊觎欧洲主导地位一样,现在的一些欧洲国家也对马克龙的提议并不完全支持。受疫情的影响,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战略自主”不过是法国人一种虔诚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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